第2章

但沈聿初並沒有直接把車開到學校去。

而是在距離學校兩個路口的位置，就拐了個彎，進了一處高檔小區後，我在車上等了許久，才看見沈聿初出來。

 

他身側，站著的正是林雅。

 

多年未見，當初也隻算是同學之誼，我一時之間倒不能將她認出來。

 

不過雖時隔多年，林雅還是一如既往地好看。

 

她穿著一身墨綠色的旗袍，頭發高高盤起，行走間搖曳生姿，身形宛若少女。

 

兩人並肩而立，倒是意外養眼。

 

我掩下心底酸澀，看著他們並肩走出小區，然後一同往前，直到學校門口。

 

此刻考試已經結束，學生魚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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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馬路對面，隔著人群朝學校裡面張望，沒過多久就看見了沈恬恬。

 

她走路一蹦一跳，身邊還跟了個男孩子。

 

兩個人在學校門口張望了一小會，很快就鎖定目標，然後朝著沈聿初和林雅走去。

 

不出意外，那個男孩子應當就是林祁年。

 

他和沈恬恬是同學，也是同桌，還曾一起約定好了要考大學。

 

我也並非不開明的母親。

 

隻是很多時候，沈恬恬在學習和那個男生之間，總是會不自覺偏向後者，甚至還想要改掉一早就定好的志願。

 

因為那個男生的學習成績沒他好，她打算遷就他。

 

我也曾因為這件事情和沈恬恬爭吵過幾次，她每次都在我面前示好，說目前一定會以學習為主。

 

沈聿初早晚接送她放學，也隻說兩人之間沒再聯系。

 

如今細細想來，到底隻是把我一個人蒙在骨子裡，或許還會覺得我多事，是個不開明的母親。

 

我不由心生苦澀ƭṻ₇，到底沒直接離開。

 

依舊看著前面站著的四人。

 

沈恬恬性子活潑，一出學校門就直奔林雅而去，兩人像是分外嫻熟，抬手便挽上了她的肩。

 

我走得近了些，就聽見沈恬恬開口：「幹媽，你今天真好看！」

 

被誇獎了的林雅，臉色微紅，然後伸手在她額頭上點了點。

 

「就你嘴甜，最會哄我。我哪有你媽媽好看，ƭü¹她才是真正的美人。」

 

聽到這話的沈恬恬，想也不想就搖頭。

 

「我媽媽哪能夠跟您比呢？幹媽，你在我心裡永遠都是最美的，特別特別美！」

 

這話，直接把林雅逗得笑個不停。

 

說完這話後，她又轉身看了一眼林祁年，小女兒家的羞澀姿態原Ṫú⁵型畢露，連著聲音都夾了些。

 

「祁年，你說對不對？」

 

林祁年神色淡淡，這個不太會顯露自己情緒的性格，但到底還是點了頭。

 

而一直站在一旁未曾說話的沈聿初，隻是含著笑看著面前三人，接著又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時間差不多了，我已經訂好了酒店包廂，咱們趕緊過去吧。」

 

沈聿初說話的聲音很是溫柔，是我都未曾見過的小心翼翼和珍視，到底可笑了些。

 

臨走前，沈恬恬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從包裡拿出來了一個精致的盒子。

 

盒子打開後，是一條漂亮的項鏈。

 

「這是我攢了好久的零花錢，才買的禮物。幹媽，祝你生日快樂！」

 

那條鑽石項鏈在陽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輝，到底有些晃痛了我的眼。

 

不僅如此，沈恬恬又拿出了一條織好的圍巾。

 

跟獻寶似的遞給她：「這是我熬了好幾個通宵才織好的，幹媽喜歡嗎？」

 

「當然喜歡了！」

 

林雅含笑點頭，看著那條圍巾，滿眼都是笑意。

 

我卻覺得分外諷刺。

 

隻因為前幾天，我就已經察覺到沈恬恬總是深夜不睡，我有一次晚上出來喝水，隔著門縫看見她正在織圍巾，想著自己的生日將近，便以為這是她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如珠如寶的閨女，這麼用心地給自己準備禮物，到底是感動到不行，我還抹了眼淚。

 

如今，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空鬧了一場笑話吧。

 

5

 

我沒有再繼續跟著過去，而是選擇先回家。

 

導師說，項目會在年後啟動，剛好可以再跟家裡人過一個年，如果時間充裕的話，還可以在年後出去玩幾天。

 

畢竟，之後就會有五年不能見面，到底是需要好好道個別的。

 

不過我並不打算將這件事情告訴沈聿初和沈恬恬。

 

多年夫妻，雖說我看不透他，可若是提前告知，這件事情估計還會生出許多變故。

 

我覺得沒什麼必要。

 

所幸，目前時間還算充裕，東西也可以一點點收拾。

 

家裡現在沒人，我就把那些重要的證件收攏到一起，又挑挑揀揀出了些許衣服，打算先寄出去。

 

忙碌了大半個小時，有些累。

 

我就捧著手機坐在沙發上，習慣性點開朋友圈，誰料就那麼巧。

 

剛刷新，就看見沈恬恬發的朋友圈。

 

文字：【一家四口，甜甜蜜蜜。】

 

配圖則是在包廂裡，林雅坐在最中間，頭上戴著生日帽，臉上抹了一點奶油。

 

沈聿初正低頭含笑看著她，眼裡是化不開的柔情。

 

兩個孩子則是一左一右站著，然後比了一個大大的愛心，氛圍極好。

 

看起來，就真的像極了一家四口模樣。

 

我緊緊盯著那張照片，看著桌子上的那個生日蛋糕，恍惚間意識到，今天也是自己的生日。

 

從前，我或許可以說服自己不要那麼在意。

 

可如今有了對比，到底有些酸澀，眼眶也有些泛紅，有點想哭。

 

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著這股異樣的情緒，剛想再看一遍那個照片時。

 

就發現這條朋友圈被秒刪了。

 

我有些發愣，還沒反應過來，沈聿初的電話就已經打了過來。

 

接通後，沈聿初忙忙開口：「桑寧，你在幹什麼呢？」

 

這個瞬間，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並非在關心我，或許是這個朋友圈勾錯了分組，所以急忙刪除，可到底又害怕我會看見，所以才會立刻打電話過來試探，連著語氣都帶著有些掩飾不住的心虛。

 

我隻覺得可笑，但卻並沒有選擇戳破，而是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平靜開口。

 

「剛才在收拾東西，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電話那頭的沈聿初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長出了一口氣，接著語氣恢復如初。

 

「我臨時有點工作，閨女也被我接到了公司來。那你放心，我和閨女肯定趕得及回去給你過生日的。」

 

說話間，電話那頭傳來了嘈雜談笑的聲音。

 

沈聿初也意識到了。

 

又趕忙開口：「我待會兒有一個會，就先不和你說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就急忙掛斷了電話，隻是電話掛斷的那一瞬間，我明顯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在說：「聿初，我們來拍照吧。」

 

電話掛斷，我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好久好久。

 

6

 

既然知道這種事，我自然對這對父女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所以對於他們所說要回來給我過生日的話，我也絲毫未曾放在心上。

 

一天之內，我知道了太多事，情緒大起大落，整個人也格外疲憊。

 

所以在收拾完東西後，我就先去洗了個澡，然後直接上床睡覺。

 

可我睡眠一向很輕。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見了床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可還沒等我睜開眼，臉頰上就傳來了一個湿熱的吻。

 

我愣了一下，睜開眼後，就看見女兒那張放大的臉在我面前。

 

「媽媽，生日快樂哦！」

 

沈恬恬衝我眨眼笑笑，接著又轉身看了一眼沈聿初，他此刻正端著一個小蛋糕，含笑看向我。

 

「桑寧，你怎麼睡了呢？不是說我跟女兒要回來跟你過生日的嗎？」

 

說話間，我從床上坐了起來，看了一眼手機的時間。

 

此刻已經過零點。

 

嚴格來說，我的生日已經過了。

 

這對父女倆也察覺到了異樣，互相看了一眼後，眼底露出了些許心虛。

 

沈恬恬進一步開口解釋：「媽媽，你別怪爸爸，原本我們倆也想早點回家給你過生日的，隻是爸爸公司臨時有事，開會一個接一個，完全騰不出時間。你懂的，男人的事業很重要，咱們得支持嘛。」

 

恍惚間，我又想起了女兒從前各種高談闊論。

 

她說：「一個男人再怎麼賺錢養家，可如果忽略了家庭，賺再多的錢都沒有。」

 

她還說：「一個家庭，也並非指著一個男人賺錢。說是支持他們的事業，無非就是讓他們在家庭生活中承擔的責任變弱。如果以後我結婚，我肯定不會這樣。」

 

那些話言猶在耳，可曾經說這話的人，卻變了。

 

沈聿初也走了過來，他眉眼含笑，伸手指了指蛋糕。

 

「雖然說我們回來得有點晚，但一家人沒必要計較這些，這個蛋糕是我和女兒精心為你挑選的，起來過個生日吧？」

 

我有看過女兒發的那張照片，一模一樣的蛋糕，給不同的兩個女人過生日。

 

這對父女，一天下來倒是忙碌奔波。

 

我忍不住咧嘴笑了笑，他們卻覺得我是在開心，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氣，然後一左一右將我從床上拉了起來。

 

沈恬恬還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盒子。

 

有些簡單，也有些樸素。

 

「媽媽，你是知道的，我一向沒有太多的零花錢，所以我現在隻能送你一個銀的項鏈了。」

 

如果我也曾見過她送給別人的生日禮物，我或許會感動萬分。

 

禮物不能用金錢來衡量，可是禮物也會有對此。

 

我是她媽媽，我疼她愛她十幾年，從未短過她任何吃穿，將她寵成小公主，從未曾因為金錢有過任何困擾。

 

可如今， 她卻是這麼對我的。

 

欺騙、輕視。

 

我忍不住閉了閉眼，將那些異樣的情緒全數壓下，然後再次抬頭看著他們，眼裡隻餘一片平靜。

 

沈恬恬又一次開口：「媽媽趕緊許個願，我跟爸爸一定會盡力完成的。」

 

願望嗎？

 

我又想起了老師說的話，此去就是五年，應該和家人好好道個別，有什麼未曾去過的地方，年後就可以去一趟。

 

很久之前，我就想去隔壁市的那座松山。

 

每次年後的松山，都會格外漂亮，隻是之前沈聿初總因為工作而拒絕，所以行程一直被耽擱了下來。

 

那麼這一次，就當作是我們三個人之間的一個最後道別吧。

 

所以我告訴他們：「年後，我們一家人去趟松山吧。」

 

7

 

放了寒假，不過幾天工夫，就到了除夕。

 

吃年夜飯的時候，有人敲門。

 

我去開門，就看見林雅端著一盤餃子站在門口，許是天冷風寒，她臉頰有些紅。

 

身上的衣服也穿得實在太單薄。

 

見我開門，林雅愣了一下，然後Ṭŭ̀ₚ衝我笑笑：「你好啊，我家就住在附近，想著過年應該吃些餃子，但我家裡人不多，所以就想著挨家挨戶送一點。」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

 

尤其是過年期間，有人過來送吃的，到底不能直接關門。

 

所以我看著她，也並未有其他異樣。

 

沈聿初和沈恬恬在聽到她開口的那瞬間，兩個人就急匆匆跑了過來，甚至將我擠到一邊，沈恬恬連忙伸手接過她的餃子。

 

「這餃子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包得也很好看，謝謝阿姨。」

 

許是我在場，沈恬恬並沒有再如從前那樣喊她幹媽，而是禮貌微笑，可眼裡卻是止不住的關懷。

 

就那一貫對待外人冷心冷面的沈聿初，目光在林雅身上掃視後，也忍不住開口。

 

「多謝，不過看著你穿得單薄，還是早點回去吧，可別凍到了。」

 

沈恬恬也在一旁瘋狂點頭。

 

林雅聞言，眼眶又紅了些，低著頭站在寒風口，一副好不可憐的模樣。

 

「給你們送碗餃子，我就會回去。」

 

「真羨慕你們家的氛圍，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過年看起來是開心極了。」

 

「不像我家……」

 

欲言又止的話，著實讓人心疼。

 

至少我面前站著的這對父女倆，就已經有些抑制不住眼底的疼惜，隻差沒在我面前直接將人摟進懷裡輕聲安慰了。

 

林雅並沒有多待，送完餃子後，又伸手抹了一把本就不存在的淚，然後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緊接著，直接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半點猶豫。

 

但先前家裡還算熱鬧的氛圍，也因為這個小插曲而變得有些冷淡。

 

尤其這對父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兩個人心不在焉，匆匆吃完年夜飯後，要互相對視一眼。

 

接著沈聿初先開口：「桑寧，我吃得有點多，想要去小區裡走走消消食。」

 

沈恬恬也迅速點頭：「媽媽，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