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升月落間漸漸長大。
高二那年,我參加了一個商學比賽。
裡面有很多金融大佬傳道授業。
如果能拿下第一名,不止有豐厚的獎學金,還能直接保送國內有名的商學院。
我做足了準備。
但是沒想到會碰到我媽。
她坐在評委席一個男人身邊,手裡還牽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
化著濃妝下的臉,擠滿了諂媚的笑,正跟男人談論著什麼。
Advertisement
我攥緊拳頭,靠在椅子上的脊背也漸漸僵硬。
她認出了我。
在我上臺闡述比賽稿子的時候。
對視間,她的眼神閃過震驚、訝異,而後是一絲了然和淡笑。
不出所料,那場比賽,我止步在了前三。
離場時,我跟我媽擦肩而過。
她踩著高跟鞋的聲音高傲且篤定。
不用回頭,我都能猜到她眼神中的潛臺詞。
「蠢貨一個,還想著翻身?簡直痴心妄想!」
是嗎,那我們就拭目以待,看看究竟是不是痴心妄想?
扭頭,我看到她牽著一個男孩的手,側身上了一輛豪車。
而我,則冒著大雨走了整整三個小時才到家。
周葉在網上看到我落選的視頻。
撐著把傘在門口等我。
看到我,他焦急地扯過我的手,好看的眉眼也皺成一團。
「下雨怎麼不知道打輛車!感冒了怎麼辦?」
隨著時光的衝刷,周葉褪去了稚氣,多了幾分成熟清冽的氣質。
但不變的,是對我濃濃的關心。
於是我故作委屈。
「這不是怕多花錢嗎?打車的費用夠我們賣一天垃圾了。」
周葉仔細瞅著我的表情。
「不傷心?」
我聳聳肩:「比賽嘛,有輸就有贏。再說我成績本來也好,不用這個照樣上最好的學校。」
周葉斂去了眼底的緊張。
趕著我去換下了湿衣服。
然後在廚房中開火:
「爺爺今天特意給你熬了排骨湯,我一口沒動,就等著你回來呢。」
當我擦著頭發走出來時,桌子上已經多了一副碗筷。
大塊的排骨混著玉米,上面還漂浮一層細細的蔥花。
我低下頭,眼淚就這樣直直掉了下來。
周葉已經不像小時候那樣一驚一乍了。
他嘆了口氣,從背後拿出一大包燒餅。
「你說我要是一口氣吃八個,你會不會就笑了?」
我愣了半晌,而後破涕為笑。
對他反唇相譏:「周葉,你是不是又想嘲諷我是豬了!」
嬉笑打鬧間打散了沉悶的氣氛。
還好,我現在不是一個人。
還好,我身邊有你。
9
有趣的是比賽的失利反而刺激了我。
隔年的高考我超常發揮,真的考進了理想院校。
周葉則繼續進修美術。
握筆畫畫的架勢,隱隱有了專業派頭。
大學四年,我們相互扶持。
彼此鼓勵。
畢業後,在大家忙著四處投簡歷的時候,我成功進入自己家公司。
那天,我媽氣得差點把辦公室砸了。
「誰招她進來的?讓她給我滾!」
「趕緊滾!」
我把事先找好的律師擺出來,據理力爭:
「我是爸爸的親生女兒,這個公司理應有我的一份。」
「我就不直接要繼承人的身份了。你先給我個經理的位置坐坐,其他的事,我們往後再說。」
我媽簡直被氣笑了。
「好大的口氣,你一個女孩子家家,懂什麼叫公司管理?」
我正等著她這句話呢。
隨後我把事先準備好的北大畢業證書、金融管理優秀生等一系列我這十年獲得的榮耀一一展現在她面前。
「這樣,夠不夠資格?」
我媽的臉色這才一點點凝重起來。
她派人把我從寄養在周葉家之後的所有事情查了個底朝天。
然後驚奇地發現,那棵小草已經在她的忽視下越長越大。
現在已經變成了一棵參天大樹,朝她傾軋而來。
但她依舊不S心,拿我爸之前立下的遺囑說事兒。
「家裡的財產你的確有接管的權利,但是你爸生前說,你必須完成和沈氏二公子的婚約才作數!」
這個婚約我隱隱是知道的,是我爸當年怕我無人照料而定的。
可現在誰不知道,沈氏二公子沈叢文兩年前車禍,下身偏癱,聲帶受損,成了個坐在輪椅上的啞巴。
我媽篤定了我會知難而退。
但我卻微微一笑,當天晚上,就與沈叢文在酒店相會。
我們相談甚歡,送我回家時,他甚至不忘貼心地遞來一條披肩:「外面風大,別著涼了。」
我自如地接過,勾起得體的笑。
那晚我裹著沈叢文遞來的羊絨披肩回家時,周葉正在畫架前調色。松節油的氣息裹著晚風鑽進鼻腔,沾著钴藍顏料的手指懸在半空,看著披肩上流轉的珠光,他喉結重重滾動:「誰送給你的?」
我簡單解釋了一下沈叢文的事。
他卻騰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耳朵赤紅,不可思議地盯著我:
「所以,你真的要嫁給他?」
我正想說話,窗戶外人影突然晃動。
於是我斂眉,故意提高了音量。
「也許吧。」
10
從那之後,每當我和沈叢文見面。
周葉就把自己關起來,不吃飯,也不畫畫。
周葉在畫壇的名聲,從他在網絡上發布那幅夏夜星空圖開始突然崛起。
不久前,有美術學院的老師特意找來,希望他去講座。
可他卻冷著臉。
回了句:「我等的人還沒回來,沒空接客。」
然後不顧對方剛堆疊的微笑,砰一聲就關上了門。
周葉爺爺已快有八十高齡了。
看見自己的孫子這樣,沒有辦法,隻好拄著拐杖巍巍顫顫找我談話。
「小枝兒,我知道你也是好孩子。」
「所以當初周葉這小子說要收養你,我從來也沒反對過。」
「但我也知道,你終歸和他是不一樣的人。你是明珠蒙了塵,天高海闊有更偉岸的人生。」
「但是周葉不一樣,沒了畫畫他啥也不是。」
「如果你真的不喜歡他,就別耽誤他,好嗎?」
周葉爺爺布滿溝壑的臉上,寫滿了不忍和無奈。
這十幾年來,他早就把我當成了半個孫女,用這樣生硬的語氣跟我說話,無疑也是割他刀子。
他期望能聽到我利落的答復。
我卻隻能漲紅了臉,用力對他鞠一躬:
「爺爺,對不起。」
「給我一點時間,以後我一定解釋清楚。」
周葉喜歡我,我不是傻子,當然可以感覺得到。
他這個人從小就笨。
小時候就會把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讓給我。
孩子之間做遊戲,問我是不是他的童養媳。
他明明開心得要S,卻怕我生氣。
隻能結結巴巴地說:「有沒有童養夫,有的話,那我就是。」
但我同樣記得,高中那場比賽,我落選獨自走回家的雨夜。
也記得,媽媽把我送到鄉下時,眼神冷如蜥蜴,說的那句「小枝兒,這是命,你得認」。
一切,都還不到時候。
躲在門後的周葉,聽到我後面那句會解釋清楚,還以為我是拒絕他的意思。
於是立馬衝了出來,眼尾猩紅。
將我SS壓在牆壁上。
微顫的聲音像是一隻即將被人丟棄的小狗。
「你喜歡殘廢,像個啞巴的?」
「如果是這樣,我也可以。」
明明眼眶的淚水就要掉下來了,他卻隻當風大,拼命眨眼。
我咬咬牙,把心裡的酸澀壓下去。
11
我和周葉好幾個月沒再聯系。
更多的時間,我都在和沈叢文的會面中度過。
負責照料他的管家新奇地和別人打趣:「現在年輕人的約會方式真特別,枝小姐一來兩人就鑽書房,通宵達旦。」
沒有人知道我們在謀劃什麼。
很快,沈叢文就給我家下聘禮了,五千萬。擺在桌子上,嚇得我媽當場臉色就黑了。
「你這小賤蹄子,真要嫁?」
她的小兒子長得有我胸口那麼高了。
穿著定制的小西裝,頭發梳得锃光瓦亮,一副世家公子哥的派頭。
「媽,我也是你的兒子,按道理就算公司給她,也有我的一份。」
我轉身,抱歉地對他笑笑。
「不好意思,你是她和別人的男人生的野種。再多錢,都沒你的份。」
男孩喉頭哽住,嘴一癟,薅著我媽的頭發號啕大哭。
「我不管,媽,你快把這個賤女人打S!家裡的錢都是我的,我的!」
我媽被他扯得趔趄幾步,抱著頭哀嚎:
「好好好,乖兒子,都是咱們的,都是咱們的。」
扭過頭的表情卻猙獰狠毒。
「小賤蹄子你等著瞧,我就不信拿你沒辦法!」
訂婚宴那天,我媽穿著一襲紅色風衣姍姍來遲。
她手裡拿著一疊相片,胸有成竹地一揮,相片如雪花般撒向各位賓客。
「今天本來是我女兒和沈先生訂婚的好日子,做為媽媽的本該祝福。」
「但是我良心不安,不想自己那不自愛的劣女白白耽誤好人!」
燈光聚焦在相片中周葉把我壓在牆壁的曖昧畫面。
我媽假裝滴了幾滴眼淚,朗聲道:
「沈先生,我女兒早就和一個撿垃圾的野男人混在了一起。」
「沈家好歹也是大家大戶,還是盡早退婚,別讓她壞了名聲。」
說完,她胸有成竹地等著場面迎來暴動。
但時間一點點流逝,我和沈叢文一動不動。
我媽有些慌了。
「你們沒聽到我說話嗎?這個小賤人被睡爛了你們知不知道!」
等待她的是幾個闖進來的警察。
他們不由分說將我媽摁在地上。
「有人舉報你伙同情夫S害丈夫,跟我們回去走一趟吧!」
我和沈叢文相視一笑。
年少的幾面之緣,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形成閉環。
「合作愉快。」
12
我和沈叢文其實一開始就沒真的打算結婚,這一切都隻不過是障眼法。
他想要收購我家的股份,我想要挖掘爸爸猝S的真相。
於是一拍即合。
他神通廣大,挖出了我媽情夫當年保留的一點證據。
連同職務侵佔一起交給了警察。
「枝小姐,我改變主意了。」
「不知道我能不能用原本要收購的股份,換一個真正的婚約?」
沈叢文開玩笑般朝我挑眉微笑。
坐在宴席角落的周葉見狀,終於忍不住衝了過來。
「不好意思,已經有人先在排隊了!」
「你沒機會了。」
我轉頭,看著周葉,淚光意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我想如果換了是我,應該會無比傷心。
畢竟沒有人能忍受愛人的欺騙。
結果周葉隻笑著把一幅畫遞到我手上。
那是我在燈光下側頭的背影。
滿室喧囂中,他不聞不顧,隻為我畫了一幅肖像畫。
「周葉,你真是個大傻瓜,笨S了!」
我提著裙擺,朝他大吼一聲,就要撲進他懷裡。
但眼前突然一陣天旋地轉。
再醒來時,就聞到了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
「這是怎麼了?」
我撐著胳膊坐起來,面前圍攏著幾個面色凝重的醫生。
周葉正大聲在外面和人爭論著什麼。
透過玻璃窗,我聽見他大聲說:「你們別告訴她!」
「枝小姐。」
「很遺憾,由於您的法定監護人不在,我們必須有義務告知你。」
醫生惋惜地嘆了口氣。
然後我聽到那句「先天性心髒病在成年人發病的概率不足萬分之一,我們也很遺憾。」
魔鬼嚎叫,撕裂了我的耳廓。
13
聽說我媽在監獄裡知道我發病的消息。
笑得張牙舞爪,甚至流出了眼淚。
「我就知道這小賤蹄子不是健康的,當初扔掉她是活該!」
「把我送進來又怎樣!自己不也是要S了!哈哈哈哈哈!」
「活該!活該!」
但我沒去見她,隻是對周葉說:「你走吧,找個好姑娘去喜歡去愛。」
「醫生說我以後不僅會很瘦很瘦,模樣也會變形。」
「到時候會很醜,配不上你。」
周葉捏緊我的手,眼眸像隔了層霧一般,繚繚繞繞。
他流著淚罵我:「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告訴你,你要是逃跑了,我就把你媽從牢裡救出來,好吃好喝供著,讓你氣一輩子!」
我撲哧一下笑出了聲:「你還能去劫獄啊,看把你能耐的。」
周葉的臉貼著我的手心不斷摩擦。
溫潤的湿意很快浸滿了整個手掌。
「那可不,為了你,我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
「所以……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我笑著笑著也哭出了聲。
就在這一天以前,我曾經以為自己終於實現了當初的願望,救贖了童年弱小的自己。
但世事荒誕如戲。
出生就刻下的基因,終究還是沒能躲避掉。
我突然想起媽媽說的那句「這是命,你得認」。
不甘心倔強反抗的十幾年,反而證明它的一語成谶。
先天性心髒病除了心髒移植, 目前沒有特別有效的治療手段。
沈叢文提出把我送去國外專門的機構療養,等待機會。
我想了想, 還是拒絕了他。
「短暫一段還能自理的時間,我想多陪周葉一會兒。」
回到了那個溫馨又簡陋的紅藍小棚子。
周葉什麼事情都不做,隻描繪我生活的各種畫面。
吃飯的時候, 看書的吃飯, 做家務的時候。
一張張畫紙疊起來, 在夕陽的餘暉裡,縫合進一種名叫愛的東西。
我媽的判決在一個春日下來。
我特意打扮了一番, 在周葉的陪伴下,鄭重出席。
我媽看到我來, 眼神驟然亮了。
像一把大火扔進她眼底, 燒出病態的火光。
她瘋了般衝過來想打我。
「雜種, 賤蹄子,親手把自己母親送進監獄!」
「你發病就是老天的報應!哈哈哈哈哈!」
周葉皺著眉,SS護著我, 想幫我擋住那些惡毒的話。
我微微搖頭, 推開他的臂彎。
第一次,想認真而堅定地問一問。
「媽,你到底為什麼那麼討厭我?」
14
我媽一愣。
一張早就不像年輕時那樣美貌的臉上青白交錯, 仿佛被人打了一悶棍。
發出的聲音沙啞而扭曲。
「你……你懂什麼……」
「當初我家裡窮, 用半袋子白面賣給別人當女兒。隻有村裡一個教書的對我好, 但他們嫌棄他沒錢, 逼著我去城裡陪酒, 後來又圖你爸給的巨額彩禮, 硬生生把我們拆散。」
「教書的在我結婚那天跳樓自S了, 血染了一地……」
我明白了,我是她悲慘人生結下的惡果。
她恨不了養父養母,恨不了我父親, 所以隻能來恨我。
「那你就去地獄陪他吧。」
我咧嘴一笑。
法官的錘子應聲落下。
我媽和情夫統統被判S刑。
15
「小枝兒,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回去後,周葉看著許久沒說話, 隻盯著天空發呆的我忽然說。
「你在想你爸是不是,想自己要不要幹脆也去陪他?」
我一愣, 慌張地別過頭去,唇邊因為緊緊抿著而泛白。
「沒有, 你想多了。」
我聲音微顫。
這段時間, 雖然他從不表現出來, 但我知道他其實比我更痛苦。
沒什麼比無力更讓人難以接受。
他突兀露出一個笑容, 接著說:
「葉和枝本是相交而生, 互相攀附依賴, 一棵樹如果沒有枝頭,葉子也會凋零消失。」
「所以你真的……要對我如此狠心嗎?」
「周葉……」我倏忽僵住。
一股熱流猛然從五髒六腑升到心脈。
很多年前,我們初遇,就在這裡我吃了八個燒餅。
「周葉。」
我揚起大大的微笑。
「我餓了, 燒餅還有嗎?」
16
幾年後。
新銳畫家周葉的個人展在全國巡回展出。
其中一幅畫,更是在市場開出天價,被收藏家們爭先搶奪。
裡面是一株相交而生的枝葉。
栩栩如生,仿佛要從白色的畫布中探出枝來。
對於它的介紹。
周葉隻說了一句話:「我們。」
我們是誰, 一個戴著毛茸茸卡通帽的女孩走出。
嬌嗔地對他撒嬌。
「周葉,昨天你是不是又趁我不清醒做壞事了!」
媒體眼神锃亮,長槍短炮朝女孩湧過去。
周葉微微一笑。
「我們。」
"我從小腦子不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同學爸爸要把我拉進油菜地裡扒我衣服。 但我知道這是不好的。 所以在秦鋒給他的腦袋開了瓢,拎著沾血的磚頭告訴我以後再有這種事發生就直接拿磚頭砸過去時。 盡管我害怕得腿肚子打顫。 但還是鼓起勇氣問他:「如果我找不到磚頭呢?」"
"媽媽有一本皮革手冊,記錄了爸爸在外面所有的女人。 其中有一個魏阿姨被重點標注。"
"媽媽去世的第三年,有個男人找到了我。 他掐著我的胳膊,罵我:「你就是她生的野種吧,和她真像!」"
"傅錦川向我求婚那日全城轟動,他豪擲十個億請來秀場明珠替我設計專屬婚紗。 富可敵國的傅氏總裁十年來獨寵一個瞎子,他的愛意羨煞全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