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傻了眼。


 


「你是說,我可能——」


 


「嗯,你生理期遲了快半個月了,沒發現?」


 


最後,我幾乎渾渾噩噩地被他推入浴室。


然後在矛盾與期待中,獲得了一堆兩條槓的驗孕棒。


 


我不敢相信。


 


我真的....懷孕了。


 


可我,能做一個好媽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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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我在馬桶上坐了很久。


 


久到陸揚感覺不對,開始敲門。


 


「晨晨,弄好了嗎?」


 


「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了?」


 


我緩慢起身,打開浴室的門。


 


陸揚帶著隱忍期待的目光,就這麼落在我身上。


 


「怎,怎麼樣?」


 


「沒,沒有懷上的話,也沒關系的,正好,我學習的育兒知識還不夠多,還得再積累積累——」


 


我沒說話。


 


緩慢將驗孕棒,遞到他手上。


 


在他目瞪口呆的目光下,我輕聲道:「我有了。」


 


「陸揚,你要當爸爸,我要當媽媽了。」


 


他看著那幾支棒子,一動不動站在那,過去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我要當爸爸了?」


 


喊出這句話,他伸手就想將我抱起來,但下一秒又乖乖放下,訕訕道:「現在不能抱,忍住,忍住!」


 


喜悅無處分享。


 


他就掏出手機,給楊麗雪打電話: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


 


「我和晨晨要升級當爸爸媽媽了!」


 


外放的聲音,我清晰聽見楊麗雪發出驚喜的叫聲:「真的嗎?」


 


「我要當幹媽了?」


 


「幫我和晨晨說一下,她真棒!幾個月了?是不是等我回國,就能見到孩子了?」


 


這一刻,我似乎被他們的情緒感染到,也笑了出來。


 


就連原本不安的心,似乎也穩定下來。


 


不知道怎麼當好媽媽,但我可以學。


 


我會讓這個孩子,在愛裡出生。


 


在愛裡成長。


 


而我確診懷孕後,陸揚和楊麗雪都開始釋放力量。


 


很長一段時間,家裡幾乎天天都有快遞。


 


全是嬰兒和母嬰用品。


 


藍色和淺粉色的小衣服,小襪子,小帽子,搖籃,推車,甚至玩具車。


 


孕婦補鈣的,補維生素的,防止妊娠紋的.....


 


次臥的兒童房,很快被放得滿滿當當。


 


撫摸這些整齊的又可愛的兒童用品,我仿佛能看到幾個月後,我的孩子躺在這裡,使用這些東西的畫面。


 


18


 


懷孕後,我的生活並未發生太大變化。


 


隻是建檔時,醫生說我小時候受過涼,要孩子其實並不容易,能懷上這個孩子,有運氣的成分,保護起來,也要更加小心。


 


陸揚幾乎將醫生的話當成聖旨。


 


工作之餘,他包攬了全部家務。


 


為了讓我吃得營養均衡,他特地買了一份營養餐食譜,每天樂此不疲地學著。


 


工作再忙,每一次產檢,他也沒落下一次。


 


在濃濃的幸福感中,我度過了最危險的前三個月。


 


隻是懷孕第四個月,陸揚公司發生了變動。


 


他被委派出國兩個半月。


 


他很糾結。


 


「晨晨,我想陪你,想看著孩子在你肚子中一點點長大,但我也想給你和孩子一個家。」


 


「如果這次我去了國外,回來後,就可以湊齊房子首付,到時候,就搬出這個沒有電梯的老小區。」


 


「所以——」


 


「你去吧!」


 


我笑著說。


 


順便將他的手輕輕放在腹部。


 


「我和孩子都會好好的。」


 


那晚,我們相擁而眠。


 


三天後,他出國了。


 


剛開始,我很不適應。


 


直到一周後。


 


才慢慢習慣沒有他的生活。


 


我調侃自己,被慣壞了。


 


陸揚雖然爭取每天給我打一通電話。


 


但當地信號不太好,加上時差問題,我們總聯系不到一起。


 


最後,我們的交流方式,被動換成了發信息。


 


他人雖然不在我身邊,但對我每天的情況,卻很清楚。


 


而我。


 


孕育生命固然有點辛苦,但也很幸福。


 


我每天堅持下樓散步。


 


堅持給自己做營養餐。


 


堅持給孩子做胎教。


 


我不止一次看著我和陸揚的照片,幻想孩子出生後的模樣。


 


那時的我,以為幸福已經牢牢被我握在手中了。


 


可直到一個月後。


 


那些被我遺忘的人,又強迫性地進入了我的生活。


 


我才知道。


 


我和原生家庭的牽扯,或許至S才能方休。


 


那天,是極為普通的一天。


 


普通到門鈴響起時,我以為是快遞上門。


 


可大門一打開。


 


我卻見到幾年未見的父母,正站在門外。


 


「許晨,真的是你?」


 


確認身份後,許祿伸手,攥住我的胳膊就想將我往外拽。


 


「快!跟我們回家!」


 


他動作粗暴。


 


我站立不穩,緊急之下,迅速抬起另外一隻手撐住牆壁,才避免肚子直接撞上門框。


 


「你幹什麼?」


 


我生氣地喊著。


 


這時,夏麗才開始說話。


 


「晨晨,你先和我們回家,好不好?」


 


「爸媽有事和你商量。」


 


我冷臉道:


 


「什麼事?」


 


「我記得當年你們嫌棄我丟了許家的臉,已經和我斷絕關系了。」


 


夏麗被噎得不輕,半天說不出來話。


 


許祿語氣急躁衝她吼:「你跟她講話那麼溫柔幹什麼?」


 


「欣宜的事,拖不了。她不願意,也得願意!」


 


說完,他扭頭看向我,表情兇神惡煞:「許晨,你姐姐腎衰竭了,唯一活命的機會,就是進行腎移植手術。」


 


「你,把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打了,在給你姐姐捐一個腎!」


 


我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兩人,氣得渾身發抖。


 


「要我打掉孩子,給許欣宜捐腎?」


 


「不可能!」


 


我罵著他們。


 


情緒激動,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覺到,開始不安地動了起來。


 


夏麗看了我肚子一眼,竟然無恥道:「晨晨,孩子,還可以再有的,可你隻有一個姐姐啊!」


 


「聽媽的話,或者就算媽求你了,好不好?」


 


「你看,你這孩子也才三四個月吧,沒有成型呢,打了,不心疼的——」


 


聽到這話,我內心泛起一股惡心,猛地拍掉她搭在我胳膊上的手。


 


「滾!」


 


「你們都給我滾!」


 


我想關上門。


 


想把他們趕走。


 


可我的力量實在太小。


 


許祿皺著眉,「別和我們犟,許晨。就拿你一顆腎髒,對你的身體,不會有太大影響的!」


 


說完,他衝夏麗使了個眼色。


 


兩人一起鉗制我的身體,把我往外拖拽。


 


我叫著,喊著。


 


可今天是工作日。


 


鄰居家沒人。


 


這一刻,我內心被害怕徹底佔據,隻能哭著,求著。


 


「媽,她在我肚子裡,能動了啊!」


 


「我求求你——」


 


這一瞬間,夏麗眼眶有點泛紅。


 


可最後,她還是硬起心腸,將我壓到樓梯口。


 


我掙扎著。


 


甩脫他們的手,努力往下奔逃。


 


倉皇間,腳下踩空。


 


身體翻滾。


 


不過幾息,我的腹中傳來一陣劇痛。


 


鮮血很快順著我的大腿,流向地面。


 


在一聲尖叫中,我暈了過去。


 


 


 


19


 


再次醒來時,我置身於陌生的環境中。


 


身體很難受。


 


疼痛從腹部,從胸口,蔓延至全身。


 


「你醒了?晨晨?」


 


耳邊有人說話。


 


「醫生已經給你看過,你身體沒有大礙。這一個月,媽媽也會好好調養你,不會讓你——」


 


「我的孩子呢?」


 


我啞著嗓音問。


 


可夏麗頓了幾秒,給了一個我最不希望聽見的答案:「孩子....孩子還會有的。」


 


她,不在了嗎?


 


我用雙手摸向腹部,就像過去幾個月,我做的那樣。


 


我試圖感受,她還在肚子裡的感覺。


 


可那裡平靜一片。


 


胎動沒有了。


 


她是真的,沒有了。


 


我眼圈瞬間就紅了。


 


我想痛哭。


 


想大喊。


 


可張開嘴巴後,我才發現,自己連喊,都喊不出聲,隻有眼淚接連不斷流出。


 


夏麗見狀,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她伸手,想摸摸我的胳膊,摸摸我的臉。


 


「晨晨,別哭,眼睛會壞的。現在當務之急,是先養好身體,你姐姐她......還等著你去救命。」


 


聽到這話,我猛地看向她,眼中帶著徹骨的恨意。


 


我瘋了一樣,將手旁可以扔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


 


她怕了,訕訕道:「你剛沒了孩子,情緒激動,我先出去待一會。」


 


「早飯,你記得吃。」


 


她走後,我仰躺在床上,用手遮蓋住眼睛。


 


卻擋不住肆意橫流的眼淚。


 


身體依然很痛。


 


那些痛,像一頭惡獸,每時每刻都在向我咆哮:「你的孩子沒了!你害S了她!」


 


是啊。


 


我害S了她。


 


是我沒保護好她。


 


我為什麼這麼不警惕。


 


為什麼這麼不小心,讓許家尋到了我現在的生活軌跡。


 


為什麼沒有徹底和他們斷幹淨。


 


我後悔著,懊惱著。


 


不知道時間流逝。


 


中午,夏麗又端著飯菜過來了。


 


看到還剩下很多的早飯,她嘆了一口氣。


 


「你多少吃點啊!」


 


「這樣身體才能好得快——」


 


「好得快,然後呢?好讓你們順利地把我的腎髒挖給許欣宜嗎?」


 


我諷刺道。


 


夏麗皺了皺眉。


 


「晨晨,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你那孩子,送去醫院時,我們也讓醫生盡可能保了,可沒保住,媽媽也沒有辦法啊!媽媽是女人,知道你現在心裡難受,可是——」


 


我背轉過身,沒有同她說話。


 


身後傳來一聲嘆息。


 


「不管怎麼說,盡量多吃點吧!」


 


「捐腎這事,你爸爸不會放棄的。」


 


接下來的時間,夏麗都在鄉下陪著我。


 


她給我做各種營養餐,努力引著我說話。


 


我聽著她,一遍遍訴說著許欣宜現在的情況有多危急。


 


聽她哭著求我,看在姐妹一場的情分上,救救許欣宜。


 


我沒有搭理她。


 


也覺得沒有必要。


 


過去這麼長時間,陸揚也沒找我。


 


夜深人靜時,我總想著,他是不是知道我沒保護好孩子,所以生我的氣,幹脆不要我了?


 


這個念頭隻是在腦海中出現一瞬,我心口便會生出一陣密密麻麻的痛意。


 


我睡不著覺。


 


每一個個晚上,我總能夢見,一片血紅中,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孩子,發出陣陣嬰兒的啼哭聲。


 


日子一天天過。


 


小月子坐滿的隔天,許祿出現在鄉下。


 


手上拿著一份器官捐獻同意書。


 


「籤了這個,最後救你姐姐一命,以後,我們再也不會打擾你的生活。」


 


「如果你姐姐最後沒有活下來,」他掏出一把刀,眼含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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