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直到周圍的人開始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我腳趾一蜷，腦子隻有一個念頭——

 

救命，想跑！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以三輪車為圓心，形成了一個大包圍圈。

 

許朝衍滿眼期待地看著我，我恨不能挖個地洞鑽進去。

 

進退兩難間，有人推著行李箱走來。

 

是莊辭深。

 

他身穿一襲黑色風衣，強大而又冷峻的氣場一瞬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目不斜視地朝著孟尋羽的方向走著，有嗑他們 CP 的同學興奮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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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他們對視了！」

 

「眾生皆苦，唯有莊孟 CP 最甜！」

 

「好配好配，配我一臉！」

 

我低垂下眼眸，許朝衍不知道什麼時候掐斷了手中的玫瑰。

 

他迅速地換了一朵，重新遞給我，語氣有些急切：

 

「姐姐，答應我吧，我會做一個好男朋友的。」

 

坦白說，許朝衍長得帥，對我也好，或許，我可以給他一個機會。

 

也給我自己一個機會。

 

我猶豫著，餘光卻忍不住往莊辭深那邊瞟。

 

莊辭深走到孟尋羽面前，還沒和她說上話，孟尋羽秉持著她「對莊辭深愛答不理」的作派，擦過他身側，揚長而去。

 

「我天，孟姐好拽！」

 

「莊校草愛得好卑微啊？」

 

有同學慫恿道：「莊學長，快追啊！」

 

莊辭深淡漠地掃一眼圍觀群眾，非常有負眾望地沒有追上去。

 

他邁著沉穩的步伐繼續向前，然後，停在了我面前。

 

咦？我面前？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莊辭深抬手理了下衣襟，撞到了許朝衍拿著玫瑰的那隻手。

 

玫瑰落在水泥地上，莊辭深推著行李箱毫不留情地碾了過去。

 

許朝衍皺眉，隻是一瞬，他便面帶微笑地同莊辭深寒暄起來。

 

「莊學長的調研不是要兩個月嗎？怎麼提前回來了？」

 

莊辭深輕哼一聲，語氣滲出絲絲寒意：

 

「我再不回來，等著繼續被造謠我在追求孟尋羽嗎？」

 

5

 

造謠？

 

我偷偷看向莊辭深，本就沒S透的心又有了重新蹦跶的趨勢。

 

圍觀群眾則一臉吃瓜表情，議論紛紛。

 

「哦豁，正主親自下場拆 CP 了！」

 

「我就說看他倆怎麼不熟的樣子。」

 

「可莊學長還天天給孟尋羽送花送禮物的啊？」

 

「對啊，之前兩個人還摟摟抱抱的，難不成談了分了？」

 

「怪不得孟姐走這麼快，是不是舊情人見面分外眼紅？」

 

許朝衍神色微微一變，訝異道：「莊學長追孟尋羽追得轟轟烈烈竟不是真的？誰會傳出這麼無聊的謠言？」

 

莊辭深覷他一眼：「我猜和你脫不了幹系。」

 

大家齊齊看向許朝衍。

 

許朝衍「哈哈」一笑：「莊學長可真是會開玩笑呢。各位同學，該幹嘛幹嘛去，別擠在這裡影響交通了哦。」

 

除了少數好奇心旺盛的同學還逗留在附近，大部分圍觀的人在許朝衍的要求下漸漸散去。

 

莊辭深輕嗤：「敢做不敢當，怕我當眾揭穿你？」

 

許朝衍無辜地朝我眨眨眼：「姐姐，你看，我們莊學長肯定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誤會嗎？

 

看莊辭深這義正言辭的樣子，不像啊。

 

但許朝衍也沒理由去造謠莊辭深吧。

 

一個念頭快如疾風般在我腦中閃現，我正要去細想，莊辭深沒再搭理許朝衍，轉向我。

 

他整個人不復方才的冷厲，聲音也放得很輕很輕：「夏栀悅……」

 

要命啊！

 

這個人是不是吃了什麼蠱惑我心的藥啊！

 

隻是被這麼一喊，我人都要酥了一半。

 

我竭力假裝淡定：「幹什麼？」

 

莊辭深緊緊攥著行李箱上的拉杆，一抹紅暈飛上他白皙的臉頰。

 

他垂著眼睑，聲音沒了平時的自信從容，仔細聽竟還有點在發抖：

 

「我沒有追過孟尋羽，更，更沒有喜歡過她。

 

之前表白牆上發的照片是孟尋羽撿到我丟失的手機還給我，她不小心摔了一下，我隻是，隻是扶了她胳膊一把。

 

有一張照片看起來像是擁抱大概是角度錯位所致。

 

我從來沒有關注過這些八卦帖，而且這條帖子發出來當天，我就去外地了，所以沒有第一時間說明。

 

至於送花那些，應該是有人趁我不在學校以我的名義給孟尋羽送東西，混淆視聽惡意造謠。」

 

我徹底懵圈。不僅因為莊辭深說的話，還因為他此刻的狀態。

 

肉眼可見的緊張、忐忑，臉紅、耳朵紅、脖子紅，連搭在行李箱上的指尖都泛著淺淺的紅。

 

救命！

 

好想蹂躪他！

 

我深吸一口氣：「莊學長，你又喝醉了？」

 

「我沒。」

 

他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又立即補充，「我上次太難過才會去喝酒的，我不喜歡喝酒的。」

 

「那你能不能看著我說話？」

 

莊辭深抿嘴，抬頭看我一眼，臉頰的緋色加深，他又迅速地低下頭。

 

「暫時，不，不能……」

 

要瘋！

 

這未過門的嬌羞小媳婦模樣，是被人魂穿了還是人格分裂了？

 

我努力平心靜氣，忽略掉他不正常的狀態。

 

「可是你有沒有追孟尋羽和我有什麼關系呢？」

 

「有，有關系的。」

 

莊辭深的臉越來越紅，我莫名被沾染了他緊張的情緒，一顆心怦怦直跳。

 

「因為……」

 

他小心看著我，胸脯微微起伏著，臉紅了個透頂。

 

「我想追的人是你。」

 

我猛地抬眸，心跳完全亂了套。

 

他說想追我？

 

6

 

許朝衍「嘖」了一聲：「莊學長你該不會是因為追不上孟尋羽，才說什麼造謠的話來給自己挽尊吧？為了挽尊還要再假裝追求另外一個人？」

 

莊辭深蹙眉，怒視著他：「你閉嘴，你最好不要讓我找到是你造謠的證據！」

 

許朝衍輕拍胸脯，躲到我身後。

 

「姐姐，你瞧，莊學長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姐姐可不要被騙了。」

 

是這樣嗎？

 

可以我對莊辭深的了解，他不會、也沒有必要這樣做。

 

莊辭深眉宇間的怒氣散盡，看向我時又腼腆至極：「你別聽許朝衍胡說。」

 

「夏栀悅，如果你和你喜歡的人沒有在一起的話，可以給我一個機會追求你嗎？」

 

瘋了！瘋了！

 

我真的對這樣的莊辭深毫無抵抗力。

 

我腦袋暈乎乎的，準備解釋一下我喜歡的人一直就是他，許朝衍忽然靠近我一步。

 

他以隻有我能聽到的音量提醒道：「姐姐不記得莊學長怎麼在微信裡說你的了？他這樣反復無常指不定在憋什麼壞呢！」

 

這話好像有哪裡不對勁，我也沒心思去想，隻是因此驟然清醒。

 

正要問問莊辭深對我的態度為什麼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許朝衍戳了我一下。

 

「姐姐，我早上路過莊學長他們宿舍，他們室友正在打賭，賭莊學長能不能追到你哦。莊學長肯定是逗你玩的，你要是答應他了，他又該笑你痴心妄想白日做夢了……」

 

羞辱我一次還不夠，還要戲耍我？

 

我實在是不願意相信莊辭深是這樣的人，咬牙問他：「你們寢室拿我打賭了？」

 

莊辭深蹙眉，瞥一眼許朝衍：「他對你說什麼了？」

 

「你別管他說了什麼，你就說你們打賭沒有？」

 

莊辭深頓了一瞬，點了點頭。

 

差一點又要被他羞辱，我義憤填膺：

 

「莊辭深，你是搭錯哪根神經，認為我會給你機會？離我遠點吧你！」

 

等會兒還有課。

 

許朝衍載著我一起去教學樓。

 

這拉風的三輪車我實在不想坐，可許朝衍非跟著我。

 

生怕別人看不到，還時不時地摁下車鈴。

 

我隻好坐上去，力求早點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許朝衍唇角翹起：「姐姐坐好啦！」

 

我捂著臉：「你騎快點！」

 

「行。」許朝衍語調輕快，「坐上我的車，就是我的人嘍！」

 

我急忙道：「等會兒，我可沒答應你啊！」

 

「怎麼，姐姐還沒有對莊學長S心？」

 

我不由看向後視鏡。漸行漸遠的距離中，莊辭深推著行李箱默默離去。

 

他垂著腦袋，高大的背影無端散發出一種頹氣。

 

我心口好似被什麼堵住。

 

「和莊辭深沒有關系，我隻是覺得我們不合適……」

 

許朝衍摁住手剎，停在人來人往之處。

 

「姐姐，清醒一點吧，莊學長這種表裡不一的人有什麼好執著的？平時假裝一副高冷君子的模樣，暗地裡狂妄自大還說姐姐配不上他，笑話，明明是……」

 

唉，是吧，我怎麼喜歡了這樣一個人！

 

但是，等等……

 

電光火石間，方才閃過的念頭再次浮現。

 

我脊背一僵，飛快地問許朝衍：「你怎麼知道莊辭深在微信裡羞辱過我？」

 

7

 

這件事我沒有和任何人提過。

 

許朝衍動作一頓，目光閃躲，而後狀似隨意地聳聳肩。

 

「當然是莊學長告訴我的了，他真的好欠揍，我當時聽他這麼說都恨不得打他呢！」

 

我狐疑地看他，許朝衍勸道：「姐姐，別想了，莊學長這種人不值得。」

 

不對，這不像是莊辭深會做出來的事情。

 

而且莊辭深剛剛還說，許朝衍和造謠一事脫不了幹系、孟尋羽撿到了他丟失的手機。

 

如果那會兒他手機丟了，那麼……

 

腦海中的念頭越來越明晰，我呼出一口氣，且賭了這一回！

 

我往旁邊移了移，伸出了腿。

 

「姐姐可……嗷！」

 

許朝衍摔倒在地上，痛呼出聲。

 

他狼狽地爬起來，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將他踹下車的我。

 

「姐姐，你為什麼踢我？」

 

我隨手從車裡扯了一把花往他身上砸：「滾吧你，心機綠茶男！」

 

「姐姐，我……」

 

我打斷他：「那條微信是你用莊辭深的手機給我發的吧！」

 

許朝衍愣了一愣，一臉受傷的表情：「我這麼喜歡姐姐，姐姐怎麼可以這樣揣度我？」

 

我反問道：「你真的喜歡我嗎？」

 

「當然了。」

 

「你如果真的喜歡我，還會不顧我感受，以我喜歡的人的名義來羞辱我？」

 

許朝衍張張嘴，想要辯解，我繼續道：「至於莊學長追求孟尋羽，就是你為了讓我對莊學長徹底S心，你好趁虛而入所編排的謠言吧？」

 

我篤定的態度讓許朝衍慌了，他放棄辯解，急急地來抓住我的衣袖。

 

「姐姐，你別這樣，無論我做什麼，都是因為我喜歡你啊！」

 

我揮開他的手，漠然道：「或許你認為這是喜歡，可對不起，這種不擇手段的喜歡，我承受不來。」

 

許朝衍紅著眼，不甘地低吼：「姐姐，你就不怕是莊辭深騙你嗎？」

 

怎麼不怕呢？

 

可此時此刻，我願意去相信莊辭深。

 

也願意去相信，自己這三年的青春，沒有錯付。

 

我沒有再回許朝衍，跳下了三輪車往回跑。

 

三輪車上的氣球不知道何時忽然松開，紛紛揚揚地飄向天空。

 

在一片絢爛中，我用盡全力奔跑著。

 

心裡隻有一個聲音：跑快一點，再快一點。

 

在莊辭深即將轉入拐角時，我大聲喊道：「莊辭深！」

 

那個挺拔而又落寞的身姿忽地頓住。

 

片刻後，莊辭深才緩緩回頭。

 

確認是我喊他，他眼底的消沉被欣喜取代，光芒重新匯聚。

 

他猶豫了一瞬，走到離我還有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似乎在貫徹落實我之前交代他的「離我遠點」。

 

我心情復雜地朝他招招手：「過來，離我近一點。」

 

莊辭深羞答答地看我一眼，不確定地問道：「可以嗎？」

 

他這一米八幾的大高個是被誰下藥了嗎，究竟是為何會這般嬌羞啊？

 

我暫時擱置心裡的困惑，對他點點頭：「快點過來，我想看看你手機微信。」

 

雖然我篤定我們之間有誤會，但仍有細節需要求證。

 

莊辭深沒有半分猶疑，迅速走過來將手機解鎖給我。

 

8

 

果然。

 

莊辭深並沒有刪除我的微信，甚至在被我拉黑後還回了我一句「對不起」。

 

而我們之前的所有聊天記錄都在，唯有那一條羞辱我的消息沒了。

 

我問了莊辭深幾個問題之後，拼湊出了事實經過。

 

那天莊辭深喝醉後，許朝衍趁他不注意拿走了他的手機。

 

許朝衍掐好時機給我發完微信，便將手機丟在了孟尋羽經過的地方。

 

他打電話給莊辭深手機，好讓孟尋羽知道失主是莊辭深後去交還給他。

 

莊辭深拿到手機後想要聯系我，卻剛好收到我那條消息。

 

莊辭深心灰意冷地跟著教授去了外地。

 

他每天在外忙，沒空關心學校這邊發生了什麼。

 

直到昨天，社裡的朋友問他追求孟尋羽的進度，也聊到了許朝衍在追我。

 

莊辭深這才意識到不對勁，趕了回來。

 

猜測得到了印證，我幾乎要落下淚來。

 

是吧，我喜歡的人從不曾辜負我的喜歡。

 

莊辭深見狀，慌得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夏栀悅，你怎麼了，是不是我又做錯什麼了？我是不是又自以為是了？」

 

我按了按眼角：「我之前向你表白，你為什麼背過身去？」

 

又來了，又來了。

 

莊辭深開始臉紅、耳朵紅、指節紅……

 

「我，我緊張……」

 

「嗯？」

 

「但凡你離我近一點，我就，就緊張，我多看你一眼就忍不住臉紅，說話也忍不住發抖……你那天突然攔住我說喜歡我，我擔心我的反應會嚇退你的喜歡……」

 

那個即便是當著全校師生面前發言也不會露怯半分的人，面對我時，原來也會緊張無措，害羞激動嗎？

 

我有些不可思議，但更多的是，豁然開朗。

 

「所以你以前才總是避著我？也不和我面對面說話？」

 

莊辭深點點頭，又搖搖頭。

 

「其實很早以前，我有打算接近你的。那天我鼓足勇氣準備和你說話，剛好聽到你和朋友在闲聊，你朋友問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生，你說你喜歡冷酷一點的、拽一點的，我一想到要和你說話就緊張，無論如何也和冷酷、拽搭不上邊……」

 

我不由啞然失笑，這大概又是我追劇追得上頭喜歡了某個角色吧。

 

莊辭深神情惆悵：「我怕你笑話我，也怕你嫌棄這樣的我，所以才……」

 

「那你現在不怕被我笑話了？」

 

「怕……但是比起被你笑話，我更害怕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