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是大夫人和祖母為我湊了點微薄的嫁妝。離府那天,大夫人手裡仍掐著佛珠,淡淡地囑咐了幾句,最後沉聲說:
「收起你娘教你的那些個做派,你是去做正頭娘子了。」
我衝她鄭重一拜:「母親珍重,孩兒走了。」
她手中一頓,輕嘆一聲,垂眸不語。
我坐上了北去的馬車。江修筠親自趕車。我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他背對著我,自始至終沒有與我說過幾句話,叫我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宋府的高門大院在我背後漸漸遠去。我終是逃出了這座索走了我娘性命的牢籠,心頭卻隻剩惘然。
我一點都不了解江修筠,就成了他的妻。
他不是不想娶宋氏女嗎?怎麼就改了主意?
他會不會覺得,早知娶了我這種不受待見的庶女,不如多敲一筆銀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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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壯實了。打我一拳,我可能就要去跟我娘團聚了。
我胡思亂想了許久,終下定決心,小心翼翼地挑起簾子,輕聲說:「能,能繞路去北山嗎?我想祭拜我娘……」
須臾,馬車在我娘的墳前停下。江修筠把手遞到了我面前,示意扶我下來。我遲疑再三,到底搭上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寬大厚實,掌心有一層薄繭。我羞赧地小聲道謝,他偏過頭去悶悶地回了聲「嗯」。
我娘的墳還算整潔,墳前開了些不知名的小花。江修筠二話不說,先磕了幾個響頭,然後跪在地上嘟嘟囔囔地說了些會照顧好我之類的話。
我忽然覺得日子好像有點盼頭了,便輕聲對我娘說:
「娘,女兒帶著琵琶呢。等闲暇了,彈給你聽。」
5.
我們趕了很久的路,才到了江修筠的家,一個位於蒼州中部的小村子——酣泉村。
他家果然很窮。小院四四方,隻有一個土坯房,院中有一方石磨,院後拴著頭小毛驢。
屋中陳設也很簡單。土炕,桌椅板凳,外加一個破到合不上門的櫃子。
村裡人得知江修筠帶了大戶人家的小姐回來,紛紛跑來湊熱鬧。江修筠轟了他們半天,最終紅著臉回來,鎖好門,隔絕了屋外的喧鬧。
我坐在桌邊,緊張地低著頭。他拘謹地坐在另一邊,雙手握拳搭在膝蓋上。我倆隔著個一碰直晃悠的小木桌,各懷心事,末了還是江修筠主動開了腔:
「你身上的傷……可好?」
我心裡咯噔一聲。我被我爹罰了家法一事算是「家醜」,我爹命下人三緘其口,他是如何知曉的?
許是瞧出了我心中不安,江修筠急忙又說道:「是宋夫人告訴我的……她,她說,倘若我不娶你,你會被宋伯父打S……」
他撓撓頭,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說來慚愧,我本是想求宋伯父給村裡釀的酒找條銷路,沒承想牽連了姑娘……
我六神無主地攥緊了衣角,果真是大夫人幫了我。
年少時,我無意中聽得府中下人背地裡說大夫人命苦。她與我爹是青梅竹馬,二人也曾鸞鳳和鳴,親密無間。
然而,許多年前,她唯一的孩兒夭折了,她鬱結於心大病一場,大夫說她恐難再孕。我爹尋得了由頭,抬了一房又一房妾室入府,令她徹底寒了心。自此久居佛堂,再不過問府中瑣事。
曾經,我很怕她。因為她始終面無表情,像一潭S水,寒氣逼人。如今看來,她原是菩薩心腸,乃至願意為我這小妾所出的庶女圖謀條生路。
可我又有了新的擔憂。我怕江修筠覺得我是走投無路才自甘下嫁於他,從而心生隔閡。
於是我指尖繞著鬢發,柔聲說:「筠郎見笑了。實在是隻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咕咚一聲,江修筠猛然站起,帶倒了椅子,語無倫次地說:「我,我去生個火……」
很快,屋中熱了起來。江修筠明顯在躲我,始終面對灶臺,拿後腦勺對著我。
我倚門靜靜地望他。他渾身緊繃,跟石獅子似的岿然不動。
爐火噼啪作響,我沒話找話地說:「筠,青竹也。筠郎人如其名,乃蒼松翠柏,高風亮節。」
他的耳朵動了動,後脖頸迅速布上了一層紅暈:「韶音……宋姑娘的名字……也很好聽……」
宋韶音,是我娘為我取的名字。我爹懶得給我起名,叫我娘看著辦。我娘翻遍了書本,才終於給我起了這麼個文绉绉的名字。
江修筠又不吭聲了。寒風順著門縫往裡鑽,我往爐火旁湊了湊,發現他緊張到把褲子抓出了褶皺,忽然想笑。
他倒是個正人君子。若非被趕鴨子上架,也不會娶了我這種娼妓所生的女兒吧?
這樣也好,他不嫌我賤,我不嫌他貧。我倆安安靜靜搭伙過日子,總好過在高門大院裡勾心鬥角。
我這般想著,伸手搭在了他的脖頸上:「筠郎,你臉紅得厲害,可是染了風寒……」
我話沒說完,江修筠突然從頭激靈到腳,然後肩膀一抬,腦袋一歪,夾住了我的手。
「……筠郞,這是何意?」
「……刺撓。」
6.
江修筠當真不解風情。
一連數日,他白日裡去酒坊幹活,晚上挑燈夜讀。我若執意纏著他,他就會冷著臉衝出屋砍柴,一砍一宿,可真是副鐵打的身子。
今夜,屋外依舊響徹著咚咚的砍柴聲。我躺在被窩裡,幾乎咬碎了牙。
我本以為在江修筠這種窮小子眼裡,我這等姿色的女人堪比天仙,令他難以自持。哪知這廝竟如此不開竅,白白浪費這良辰美景……
不對,他會不會壓根就沒看上我啊?帶我回來隻是因為可憐我?
有朝一日他厭倦了我的輕浮和愚笨,會休了我吧?
我不安地翻了個身,攥緊了被子。
我自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接觸過外男。我娘倒是給我講了不少男男女女的那檔子事,可那些男人充其量隻算「恩客」,不是夫君。到底該怎麼侍奉夫君,沒人教過我。
而我爹也隻是告誡我,夫為妻綱,被休棄的女人當一S了之,省得為家族蒙羞。
可,憑什麼呀?
我有八個姊妹,及笄的都已嫁作人婦,剩下的也遲早會被定下親事。
我大姐嫁了個年長她二十多歲的商戶,為的是給我那做生意賠了個精光的好爹補窟窿。
二姐則嫁給了窮秀才。我爹曾說他十四歲就考了秀才,前途無量。可現在窮秀才都三十五歲了,依舊是個窮秀才,喝醉了酒就往S裡打二姐。
三姐給襄州知州當續弦,年紀輕輕就有了六個「子女」。她倒是看得開,說甚麼的家中子女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然而我們這群女兒的「榮」在哪裡呢?
我大哥二哥時常揶揄大姐「無用」,二姐「窩囊」,三姐「迂腐」,全然不提那一頂頂花轎換回來了多少的功名利祿。
所以我才不要為了他們的顏面去S。倘若江修筠休棄了我,我就帶著嫁妝自己過……
不行啊。女子孤身在外可如何生存?總有惡狗聞腥而來,一不小心就會被生吞活剝。
我不能被休棄,就算豁出這張臉皮,我也要賴在這裡!
我越想越委屈,不忿地捶打著枕頭。
一晃天已大亮。江修筠熬了些熱粥喊我吃飯。結果我剛洗漱完坐在桌邊,他端起碗急匆匆地扒拉幾口,扛著鋤頭出了門,避我如洪水猛獸。
我怨念滔天地扒著窗戶縫看他遠去,忽然聽見鄰家嬸子樂呵呵地嚷了聲:
「青娃子,你那新媳婦還沒起吶?」
江修筠漲紅了臉,大聲辯解道:「嬸子莫要胡說。她,她是我遠房表妹!家中出了些事,在我這暫住。」
表妹?我花了半條命才嫁給你。你居然不認我?!
我猛地推開窗戶,衝江修筠揮著手帕大喊:「筠郎,早些回來!」
江修筠被鋤頭壓彎了腰,在鄰家嬸子爽朗的笑聲中落荒而逃。
7.
我倚著窗臺,落寞地託腮看屋外風景。
臨近開春,樹上仍殘留著白雪。村中的婦人們早早起了,喂雞喂豬,洗衣做飯。男子們則上山砍柴,翻整田地。
等春耕時,田地裡一定很熱鬧吧?我曾十指不沾陽春水,卻也知粒粒皆辛苦。
所以,江修筠不認我這個妻,是不是覺得我不能陪他過苦日子呢?
他未免太小看我了。這世間,愛不得、恨別離、怨憎會,哪樣不是苦?相較之下,貧苦反倒沒那麼可怕。
我得做點什麼,讓江修筠覺得我是真心實意要跟他過日子。
於是我搬了些柴火,一股腦懟進灶眼裡。又翻箱倒櫃找出一小袋面,盛出一小碗倒進盆裡,打算和面烙餅。
許多年前,乳娘教過我怎麼烙餅,我隻記了個大概,好像是往盆裡放水放面,然後揉成一個面團。
然而我往裡倒了幾碗水,揉搓半天,卻怎麼都不成型。
我覺著是水放多了,又往裡加了些面。這回倒是成型了,面袋子也見了底。我費力地踮著腳使勁揉,卻不料背後的灶臺突然竄出了黑煙!
濃煙滾滾,我被嗆得鼻涕眼淚一大把,手忙腳亂地潑了一盆水,尖叫著逃命:「著火了!著火了!」
"“大哥,她不會是被摔死了吧?” “她自己作死爬樹掏鳥窩,摔死也活該,死了就沒人虐待我們了。”"
作畫的時候,一個男生走錯了畫室,一進門就開始脫。在我 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紅著耳朵躺在了沙發上。「同學你......」
我和我老公互換了身體。交換的第一天,我發現他在外面有個兒子。
"上了個衛生間的工夫,鴨腿飯上的鴨腿就到了室友何婧婧的嘴裡。 她一邊猛啃著,一邊嫌棄地說: 「許果,鴨腿太柴了,還好鹹,下次別買了!」"